身在一个有山有水的江南,看惯了山明水秀,久了,便不以为奇。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,从来如此!心的深处,梦的尽头,倒是对小桥流水的江南,渴慕已极!有山有水,便可入画;有桥有水,不仅入得画,更是灵动的诗!
拜访过周庄,小桥、流水、乌篷船,这里,有精妙的景致、精到的门槛、内敛的气派,却失了应有的恬淡沉静,过分熙攘和喧闹了。到底孕育过江南首富,掩不住的尘世浮华;也走访过西递,这里,文化和历史的底蕴,固然是厚重的,一桌一椅、一字一联、一退一让,皆有说道,处处透着讲究,耐得细细揣摩。但水,靠不到家家户户的门前,于是,老老实实,延伸出平平常常的狭窄巷道,拥挤、憋闷,透不过气来,如高墙深院内,千百年来,寂寞深闺的女人无奈的一声叹息,无边的沉闷!
查济,之前不曾听说过,走近它的心情,更像是寻访一段失落的历史。查济,位于皖南泾县城西
查济,曾有个繁盛的过去,史载:查济原有108座桥、108座庙、108座祠堂。历经百年风雨沧桑,如今的查济,早已风光不再,但仍有红楼、天申、灵芝等15座桥和十余座祠庙,残缺落寞地,向游人诉说着如烟的往事。
盛时查济,男人多在外经商,出过不少的富商巨贾。物质丰足,历来是讲究精致生活的基础,富裕起来的查济人,依山造屋,傍水结村,形成“门外青山如屋里,东家流水入西邻”的天人合一格局,所有的查济明清建筑,都雕梁画栋,翘角飞檐,大至廊柱,小到窗棂,都精雕细刻,极其考究。
意外的是,从来都不知道,小姐绣房竟是那么一种样子,远不似想象中的宽绰清雅。狭小的闺房,卑微地缩在轩敞的后屋一隅,绣房内,床挨着桌案,桌案挤着妆台,妆台紧贴着门,堵塞得没有一丝空隙,如旧时女人夹缝里的人生。闺房幽暗混沌,不见一丝明媚的颜色,怎么看,
驻足门外,胆怯地张望,我心戚戚!想象中,那弱柳扶风的女子,怎样从早到晚地,在寸步之间,消磨着望不断的春光?除了顾影自怜,读点闲书,最多,不过倚坐“美人靠”,抬头望一望天井上方或晴或雨的天。终年辗转于方寸之地,一生难见方寸以外的天空,想想,不知会生出多少闺愁春怨?不过,倒是合乎情理,旧时女子,能有方寸容身地,已属奢侈,怎比今日,张牙舞爪地夺了半边天来,还嫌张不开飞翔的翅膀!
查济繁荣,在经历了太平天国和“文革”两场洗劫后,所有的牌坊雕像,悉数被毁,大的祠堂宅邸,无一幸免。查济,从此迅速走向衰落。一个个无头的雕像,像一缕缕屈死的冤魂,绕梁盘桓,精气不散。
如今的查济人,淡泊得很,终究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,早已安命。但养尊处优惯了的人,骨子里自有一种傲气,艰苦的农耕,多少有些不屑,或者说是不适吧,于是,祖上置下的产业,便成了子子孙孙的饭碗,百年的老宅成风景,家传的物件成古董。好在,古古旧旧的东西,是越来越稀罕了,这片相当规模的古民居,虽萧索破败些,但人与自然的结合是完满的,沿袭着同根文化的传承,不曾分裂过。
百年查济,沧桑赫然写在断壁残垣、无头的雕像、老人们佝偻的背,和青年散淡的神情里。但查济,分明又是美丽而幽怨的,如古典的女子,从远古风尘仆仆一路走来,历史的尘埃落满一身,但底韵却是淡定雍容的!
何需多说?以颜面示人,怎么也该洗掉脸上的垢,拂去身上的尘,清清爽爽见人吧!垃圾,该点点滴滴收拾掉;老屋经年的尘,也该小心地掸了去。太过殷切,倒不必!盘着髻,身着旗袍,手把团扇,低眉颔首的样子,哪怕落寞着,也风韵动人,最是讨人喜欢!硬要改了行头,旧貌换新颜,便失了应有的韵致。
查济,只可洗尘,洗不去沧桑。查济沧桑,早已随时光,融入生命的年轮,一定要洗去,便是毁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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